卷首語
流量文学与文学流量的反向度思考
無論我們如何形容審視作家集體與文學生態,文學永遠是精神的原力,而作家則是原力之源,這是不可撼動的命題。基於此,中國文學的春流始終在被一種力量推湧。這也是中國文學得以賡續再生的推力。比如,在時下流行的明星頒獎的場景下,魯獎和茅獎作家被部分推手導入自己的星光舞臺,這不僅是作家榮譽光環傳播外力介質的新突破,更是中國輿論場對文學集體榮譽的新聚焦。這種推力的形成與嘗試從來就沒有間斷,例如鄉村振興主題對鄉土文學的體質翻新,還如以請作家回家行動的暖心工程啟動寫作者共同家園的精神情緒,再如劇作家再度被歸集於作家核心圈層,從而促動文學與影視的融合,諸如此類。每一次踔厲之行,無論是從內容上還是形象上,中國文學的春池都在被一股風力吹皺。不管這股力量是中國文學界內力積蓄爆發,抑或是借力動能引爆,甚或是“裏應外合”,中國寫作力量的聚集與釋放方式都在被刷新。不久前,中國文學的重要載體—《人民文學》雜誌,再度創新探索,借船出海,開始嘗試與流量達人董宇輝嫁接,借勢互聯網的流量為陷入銷量“頸瓶”的期刊發行引流。從數據上看,這絕對是一次傳統文學媒體與互聯網流量媒體融合的經典範例。文學精神的啟蒙與示範效應,只有建立在最大的受眾流量上,才能釋放最大值,陽春白雪的文學能量不是中國文學傳播的唯一訴求,中國文學必須大膽跨越嘗鮮,積極擁抱融文學、融媒體,這是文學新生的新能源。以此觀之,不僅於《人民文學》,其他文學媒體也可以範水模山、引以為用。
面對這股熱流的傳感,寫作者以及寫作平臺的提供者,或許可以稍事冷靜,三思而後發,這是一個社會規則和哲學的基本常性,如威斯頓姆所言,所有的新生物既具有令人激發和啟迪的一面,也有迷惑與鎮定的一面,因此充分厘清流量、網紅、達人對文學的賦能向度,尤其是對合理內核和逆勢內核大有必要。素以 激情與理性混合為特質的作家群體或許應更深入地自問和叩問,文學流量和流量文學的本質概念是什麼?文學新生態的破圈究竟 需要文學流量還是流量文學?《人民文學》和人民的文學究竟要以什麽樣的打開方式擁抱流媒體?董宇輝的銷量數據的裹層,究竟有多少是文學內容得以本體解析後的傳輸?董宇輝的銷量數據是否意味著真正的質變性文學得到根本傳播?新增值的閱讀訂戶訂的是《人民文學》還是董宇輝的“人民文學”?文學真正的價值體現究竟是依靠流量技術還是依賴文學本 體的內容技術?一個沒有被消化文本意義的發行數值是文學期刊的素質嗎?文學必須依靠董宇輝的流量才能拓寬生存空間嗎?一個董宇輝能夠拯救文學 嗎?一個必須借助董宇輝才能完成文學使命的文學還能叫文學嗎?如果董宇輝的流量影響力已經覆蓋了文學本體的影響力,文學真的得救了嗎?這種叩問並非排斥和懷疑董宇輝的價值尺度,祗是在反思拯救文學平臺和文學與作家傳播力的真正風力何在;祗是在提示,“董宇輝”的影響力祗是一個被營銷、被包裝、被商業的流量現象,僅此而已。互聯網的歷史證明,所有的被包裝的流量就像曇花,而文學的生命與影響即使斷網,也能自生自榮。或許我們在經過冷靜期後會重新定位文學流量與流量文學的嫁接意義。
弗蘭克奧哈拉曾經吟誦:每一種生活,都有一種文學的拯救方式。這是文學的拯救功能,這也是文學以及作家無論在經過什麽烈度的熏烤都能浴火重生的必然及其意義。而如今當文學因網絡技術致病而需要被拯救時,敢問施救之路又在何方?當下似乎在風靡一個提法,拯救文學運動。幾乎所有的出路設計都定位在 文學與時俱新的方式上。這未必是最準確的脈搏。文學從第一個 符號和樣式誕生起,始終都在演進。僅靠樣式的進化不可能完成 文學鳳凰涅槳的使命。其實拯救文學尤其是拯救文學平臺、拯救 作家的方式祗有一條,就是流水不腐的古老哲學,使內容與聲音 保質、保鮮、保真, 僅止於此。而寄生於流量文學,不是上上簽!
文 / 向 陽